花为己容

有一段时间没下乡了。坐在车里，琉璃窗半开半掩，将风景隔成一道道。我快速摁着DC。喜欢这样随心随意的即见即拍，没有负担，只为留住那匆匆一霎的心动。

车慢速行驶中，一丛青绿里，一点浅黄印入眼帘。驶到跟前，原来是一株无名小花，傲然绽放在杂草堆里，开得有些寂寞，却很完美，很尽然。阳光下随风旁若无人的翩然起舞。

一艳未平，一艳又起。拍意正浓间，惊见一树树的粉白，粉红擦窗而过。一直闷在楼上，偶尔出去，也是流连于shopping，竟不知，期盼已久的桃花盛开，那样暖洋洋的时刻，早已悄然来临。

总觉得城里的桃花，一样的美丽，独缺了份灵气，添了份刻意的取悦，于是那美丽，也变得矫情起来。而乡下的桃花，多是农人随意而栽，三三两两，生长在在田地间，仿若不施粉黛却天生丽质的村姑。清新自然中，又透着水嫩的柔媚。

我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忍受坐视沁人的芬芳就那样渐行渐远，流于影象。摁捺不住的冲动，伴随着无比焦灼的等待中，车一路狂奔，终于到了亲戚家。迫不急待的跳下车，顾不得和任何人打招呼，径直往屋后走去。

犹见一树的粉红，一树的洁白，散落在田地间，衬得不远处的菜花，愈发的灿黄，黄得人目眩，连一旁新长的小青菜，也不甘示弱，碧绿得秀色可餐。

看到最后，不知是谁比谁娇，还是谁为谁娇。已然醉了。或许，那样的朝夕相伴，最初的竞相争艳，到最后不知觉间都变成了一种互慕的怜爱。

忽然有些明了，自己在城里居住了那么多年，为什么一回到无论哪里的乡下，便有种莫名的亲切感。不仅是怀旧使然。更因为那里是根生地，有我脱离母体接触全新的世界闻到的第一缕花香，呼吸到的第一缕空气。

都是些纯净的柔软记忆。那样美好的一段，又怎能轻易割舍。

尤其感伤，迷茫时，回到老宅，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，经年后，依然葱蓉如儿时。一点点触摸中，昔日欢声笑语叠现，似乎在我耳边轻诉，只要捱过寒冬，来年的春暖之际，花照开，树照绿。

蓦然惊醒，恍若新生。

信步间，不经意居然又看到了来时的黄色小花。蓦想起商隐的那句，“天意怜幽草，人间重晚晴”。一样的花开，却因为生长于僻静处不为人知。这样卑微的植物即使再浓郁的春意，也不会轻易被人察觉。更不用说逢及风吹雨打，无端凋零，会有人怜香惜玉。

疼爱之心顿生，禁不住低下身，手轻柔的托起它。或许是我的爱抚叩动了它敏感的神经。无风拂过的花朵，居然在我掌心颤了颤，似是在用一种独有的方式表达它难掩的欣喜和感激。

那样的花语，也许只有心蓄满珍爱时，才能解其味。

乡下遍地开放的，多是这样的无名小花，偶有珍奇之物，若无慧眼识之，一样藉藉无闻。却不会错过每一季的盛开。这样的植物，那种顽强，比起温室里，恩宠有加的名贵花卉，有时似乎更能让人深悟生命的真谛。

不论出身贵贱，遭遇什么，是否有人欣赏，能够美丽的时候，都尽然每一次机会。花为己容，反更显一份淋漓尽致的纯粹。因为浑然天成，因为无所顾忌，因为没有牵绊。

我有花一朵花香满枝头谁来真心寻芳丛
花开不多时啊堪折直须折女人如花花似梦
我有花一朵长在我心中真情真爱无人懂
遍地野草已占满山坡孤芳自赏最心痛

想起梅姐的那首《女人花》，都惯喻花为女人，女为悦己者容。做花，与其做刻意为人而容，自寻烦恼的那种，莫若是一朵无名小花，开得没心没肺，寂寞却自在。

又谁说生长田野无人识，每一朵花，都有它的知音，即使云谷足音，也有天簌和之。纵然弦断无听，还有蓝天白云，小桥流水见证，那芬芳过的美艳。

那种惺惺相惜，一样的让人心醉。

怎样的姿态也许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悦己悦人，怡人怡己。所谓惠人芬芳，手盈余香。

做女人若能做成那样，也算是做得其所了。